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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性的和解
当吃瓜群众们还在津津乐道于傲娇的苹果和高傲的高通之间金额高达 270 亿美金的世纪大诉讼时，这两位大佬突然戏剧性 地和解了！据悉，苹果和高通宣布了一项涵盖事项广泛的和解协议，不仅两位大佬之间的所有诉讼烟消云散，双方还缔结了新的许可协议。据悉，苹果还将向高通公司支付一笔数额不详的款项。
根据高通公司的说法，一旦重新开始向苹果销售调制解调器，公司每股收益每年都会额外增加 2 美元。
鉴于这份重磅和解协议的许多细节还没有披露，现在就宣布高通是最大赢家似乎为时尚早。更何况一直以来我都以力挺苹果著称。
不过，我必须要指出，现在已经有很多声音开始为高通欢呼了。正如 Roger 昨日在华尔街日报上的刊文：
“对于高通公司来说，这是一次巨大的胜利。因为来自苹果及其盟友们的诉讼直接威胁了高通的生存，”分析师 Roger 说。“对于苹果来说，诉讼失败的后果无非是一些不会伤及根本的经济损失，但是对于高通来说就不一样了，一旦败诉，高通的整个业务都完蛋了。所以，这次和解就是高通公司的新生。”
此外，我从来都不认可苹果将高通描述成对 iPhone“非法征税”的邪恶垄断者的说法。我认为，苹果之所以对合同制造商们支付的税表示不满，似乎是因为对于特定的许可条款存在歧义。
苹果公司称，高通公司对其调制解调器收取的专利费用只应该按照该芯片本身的价值进行评估。
但是高通和合同制造商们谈判达成的协议却不是这样子来征收费用的。可能有人会认为合约制造商们不需要同意支付高通那么多许可费用，根据“专利耗尽”原则，他们的产品生产销售并流通之后，按理就不会有遭受高通法律诉讼的风险了。但是事实上，他们是自愿签订许可协议的，而且通常是在向苹果供货之前。所以，正如高通公司所坚持的那样，合同制造商们根据协议支付许可费用具有法律效力。
当然，这种观点从来没有在苹果的粉丝圈里被接受过，这些果粉们更乐于接受苹果公司拍案而起反对高通垄断的骑士行为。苹果公司的代表在诉讼案的开场白中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苹果发起这次“十字军东征”的理由，根据华尔街日报的说法：
“他将高通公司在收取许可费用上的做法和一个在肯德基餐厅就餐的人进行了比较。这位饥肠辘辘的食客买了个汉堡，却被告知他需要先从这家快餐连锁店获得‘进食许可证’，因为汉堡中的鸡肉里包含了肯德基创始人桑德斯上校的秘方。苹果公司的代表说，大家想象一下，这个鸡肉汉堡的价格是 17 美元，‘进食许可证’的价格是 17 美元！”
这个类比在一定程度上总结了苹果的立场，但是就实际情况而言，这是一个糟糕而且不准确的类比。因为，高通公司和合约制造商们的协议涉及到广泛的专利组合，不仅仅包括基带调制解调器，还包含了所谓的标准必要专利（SEP）。苹果公司声称，高通公司必须以“公平、合理、非歧视”的方式和条款许可这些 SEP。
至于专利组合中的非 SEP，则成了高通公司随后在全球各地发起的针对苹果专利侵权诉讼中使用的主要武器。根据现行法案，高通公司可以合法地针对这些专利收取任何所需的价格，苹果公司废除了合约制造商们的许可协议，立马就侵犯了这些非 SEP 专利。
苹果已经陷入了法律上的陷阱，但是从苹果在媒体上的发言可以看出，苹果似乎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就在上周五，一个支持苹果的媒体还在告诉读者“这起诉讼可能的结果”：
“库克重复了苹果公司针对和高通公司的讨论的官方信息，即双方的讨论没有任何进展。
库克说：“看看吧，事实上，自从去年第三季度以来，我们和它们之间没有进行任何导向和解的讨论，这是事实，所以我不知道你们认为可能和解的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几天之后，高通对库克的言论表示了不满，称苹果在“误导大众”。
无论苹果和高通之间有没有进行谈话，苹果的律师 William Isaacson 都明确地表示称，“在法庭审判之前苹果和高通不会达成任何和解。”
媒体的话音甫落，突然逆转的剧情就赤裸裸地打脸了。媒体们是见过大场面的，他们迅速找到了剧情逆转的因由，普遍强调称高通公司在 5G 调制解调器方面的领导地位，以及英特尔明显实力不济，无法向 2020 年上市的 iPhone 提供 5G 调制解调器。健忘的媒体们也许忘了，就在不久之前，它们还和英特尔一起大肆宣传其在 5G 上的领导力呢。
对于英特尔在 5G 领域的领导力的说法，我是从来都不买账的，我怀疑苹果也对英特尔有类似的看法。和高通对簿公堂的苹果显然希望继续扶持英特尔，让它做 5G 调制解调器的供应商，但是苹果显然也清楚，英特尔可能没办法按时交付产品。
毫无疑问，对 5G 调制解调器的担忧是促成和解的一个重要考虑因素，但是我怀疑，单单是这个理由本身是否足以让苹果放弃这场“十字军东征”。回想一下，苹果公司最近一次对“邪恶垄断”的讨伐对象是亚马逊，兵锋所向，乃是亚马逊对电子书的垄断。
在对亚马逊的讨伐中，苹果公司把官司一路打到最高法院面前，最终以失败告终。在整个诉讼过程中，苹果可谓铁骨铮铮，首席执行官库克一直宣称“苹果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似乎不大理解什么是正确的和什么是合法的之间的区别。
在这场诉讼中，法官 Debra Livingston 谴责了苹果公司“对反托拉斯法的完全陌生”。在我看来，苹果公司对高通的讨伐，特别是诱导它的合同制造商小伙伴们违反和高通之间的许可协议，这种做法在我看来，确实令人震惊，值得警惕。
我相信，苹果公司的法律团队和最高管理层肯定已经认识到了他们那个肯德基汉堡的类比有多么错误。但是，尽管如此，高通的行为确实也有很多值得商榷和有待改进的地方。
世界各地的许多竞争监管机构都发现了高通的许可策略涉嫌滥用，并试图限制它，特别是对高通将许可协议绑定在芯片销售之上的做法。但是没有一家监管机构试图禁止高通将它那些 SEP 专利捆绑进其广泛的专利许可组合中的做法。这种做法本身当然并不违反，高通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干，同样地，基于广泛的专利组合，高通按照手机整机价格征收版税也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
重新审视 Kerrisdale 的短篇论文
在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于 1 月 29 日结束针对高通公司的反垄断诉讼的前几天，资本管理公司 Kerrisdale 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论文。根据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必要再审视一下 Kerrisdale 当时的看法。
Kerrisdale 在文中重申了 FTC 的控诉，并认为 FTC 将会胜诉。Lucy Koh 法官表示，她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审视这个诉讼，这意味着事情并非已成定局。事实上，我认为这里面的法律问题总是比联邦贸易委员会或者苹果公司所认为的更加复杂。
联邦贸易委员会的主要投诉要点如下：
1、高通公司执行的是“没有许可，就没有芯片”的政策，要求手机原始设备制造商们以不公平的条款许可高通公司的标准必要专利。
2、高通公司拒绝向调制解调器芯片制造商许可标准必要专利，违反了向标准制定组织做出的公平、合理和非歧视性承诺。
3、高通公司对苹果区别对待，达成了“独家交易协议”。
4、高通的许可协议规定，即便 OEM 厂商不使用高通的芯片，它也要向高通支付许可费用。这相当于对手机征收不合理的“税”，实际上阻碍了 OEM 厂商使用非高通的芯片。这种税也违反了“专利耗尽”原则，即芯片生产流通之后，集成电路的专利持有人就不能再从芯片的后续用户（如 OEM）厂商那里收取专利使用费。
5、高通在蜂窝调制解调器技术和其许可实施方面的主导地位损害了行业竞争。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的大部分投诉似乎都源于苹果告诉他们的内容，所以，苹果公司对高通公司与苹果合约制造商签订的许可协议存在误解可能也误导了 FTC。苹果和 FTC 都认为高通和制造商们达成的许可协议中的许可使用费是针对大量 SEP 的，而且是在手机整机的价值上进行评估的。苹果和 FTC 认为这不公平，声称高通公司只有根据所销售的芯片组的价值征收版税的权利。
如果高通公司确实这么做了，苹果和 FTC 的主张绝对是正确而且正义的。但是，高通和合同制造商们达成的许可协议是针对包括 SEP 和非 SEP 在内的广泛专利组合。而高通认为，专利捆绑是业界长期以来都很正常的一种做法。
之前我曾撰文指出，苹果在解决诺基亚对其发起的专利侵权诉讼时就遭遇过专利捆绑的事情。联邦贸易委员会和苹果公司似乎忘记了在现行法律制度下专利捆绑完全合法的事实。
根据专利许可捆绑，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手机厂商没有使用高通芯片也要向其交费。因为，许可协议的条款适用于合同制造商生产的所有手机。
Kerrisdale 指出，Koh 法官已经裁定高通公司必须按照公平、公正、非歧视的原则向竞争性的芯片制造商许可 SEP，说实话，我都很惊讶高通曾经这么许可过 SEP。
Kerrisdale 认为，这项裁决表明 Koh 反对高通的做法，这种裁定会完全破坏高通的授权业务。但是我不认为这种裁定有这么大的效果，因为其效果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高通的非 SEP 专利的价值。
Kerrisdale 根据高通公司针对苹果和合约制造商发起的报复性专利侵权诉讼中出现的少数非 SEP 进行了评估，它认为，高通必须好好筛选其专利组合，挑选出最有价值的专利，其中一些无效或者至少没有价值。Kerrisdale 认为，如果这些是高通能够提出的最有价值的专利，那么其它的非 SEP 应该没有多少价值了。
这当然是一种不合理的评估，不过我也不想根据这少数专利对高通的专利组合进行评估。因为，高通公司认为它的许可费率“公平合理，准确地反映了我们的专利组合的价值。”高通再次原因了和合同制造商们之间的捆绑许可协议。
总之我认为，Koh 的决定和之前那些监管机构对高通的限制大致相同。正义朗朗，没有人喜欢被欺负，当然也没有公司喜欢高通的威胁。如果 Koh 发现了苹果的合约制造商们受到了高通的威胁，她确实可以要求针对许可协议重新谈判。不过高通和苹果之间的新协议可能使得这种谈判没有必要了。
显然，Koh 还会要求高通公司将其 SEP 授权给作为竞争对手的芯片制造商，这种裁定的长期影响还有待观察。它可能会最终导致双层许可计划，高通可能和芯片制造商和手机制造商分别签署许可协议，分别涵盖不同的 SEP 和非 SEP 捆绑组合。
Kerrisdale 的分析主要关注在高通的无线调制解调器业务上，并没有涉及它另外一个重要业务，即 ARM 处理器。ARM 处理器广泛应用在现代智能手机、汽车信息娱乐、物联网和移动 Windows 计算中，这部分业务对高通将越来越重要。
Kerrisdale 还认为高通公司的 5G 调制解调器只能用在特定波长的无线电上，只能在毫米波长下工作。事实上，高通的 5G X50 调制解调器设计用于各种无线电频率上，包括低于 6GHz 的 RF。5G 技术的关键要点是“波长分集”，不管手机运行的环境条件如何，它将使用各种无线电频率和调制格式来保证最高带宽的数据连接能力。
除了华为、三星之外，高通公司目前拥有世上唯一可用的 5G 调制解调器，该款调制解调器将于今年上市。长期以来，高通都在领导 5G 解决方案和标准的发展进程，在 5G 领域积累了丰富的专利组合。在现在这个 5G 还没有大规模商用的阶段，还很难评估高通公司的 5G 专利组合的价值，但是考虑到它在智能手机商用 5G 调制解调器方面取得的进展，这方面的价值肯定非常巨大。
结论
高通和苹果和解了，但是它最终仍将捍卫它的基本商业模式，我认为，这将是一个比原来更漫长也更艰难的问题。
我同样认为，作为 FTC 诉讼结果的代价，或者与苹果达成和解的代价，高通公司可能会交纳一些罚款或采取某些纠正措施。我并不打算原谅高通过去对专利权的滥用和错误用法，前路虽然漫漫，公义必将常在。
不过就目前来说，高通公司和苹果达成了和解，表明了高通公司和其它从知识产权许可中获得可观收入的科技公司仍能继续走下去。苹果试图摧毁高通的商业模式对整个半导体行业而言都是不利的。
随着电子产品制造商设计自家处理器的“新范式”的开启，产品制造商将获得巨大的财富和权力。苹果公司一直在毫不犹豫地利用它的财务和权力对供应商们采取粗暴行动，比如他们对 Imagination 所做的那样。
在“新范式”中，知识产权本身就是有价值的商品，必须允许提供知识产权的公司蓬勃发展，否则将会影响未来的创新。苹果和高通之间的战争似乎落脚在芯片的成本上，但是其意义远不止于此，从根本上来讲，它关乎的是知识产权的发展和限制的问题。
苹果预见到了需要控制并将无线 IP 的开发纳入公司内部，特别是在 5G 时代。通过它对高通的打击可以看出，苹果不惮于诉诸于武力来达到这个目的。苹果公司一旦获胜，高通公司将被摧毁，高通的开发成果将作为战利品被纳入苹果公司。
Daniel Eran Dilger 今天在 Apple Insider 上发表文章称，苹果和高通和解后，真正的输家是安卓阵营：
“一直以来，安卓阵营的制造商和媒体们都在营造一种安卓手机将在未来一两年内垄断 5G 手机市场的舆论，一直领先的苹果将缺席 5G 手机市场。突然之间，苹果和高通竟然和解了，这使得人们对苹果未来产品的担忧消失殆尽。”
和解达成了，安卓阵营不能趁火打劫了。而且，如果和解未能达成，苹果在诉讼中胜出的话，对于安卓阵营才算是一种灾难。因为高通是安卓阵营最重要的芯片供应商，如果苹果摧毁了高通，安卓阵营的实力将受到很大打击。
大佬们的和解意味着，我们将继续看到安卓阵营和苹果之间的良性竞争，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高通不用再被和苹果的战争分心，它终于可以不受阻碍地实施其增长战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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