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耀
341
大家好，我是电动车公社的社长。
众所周知，辅助驾驶已经进入端到端时代。激光雷达虽然站上了“沦为弃子”的舆论风口，销量却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好。
禾赛、速腾聚创等激光雷达厂商，业绩均创下了历年新高。（详情请戳这篇：《激光雷达，在唱衰声中偷偷卖爆！》）
但行业的阶段性胜利，并不属于所有玩家。有人乘风破浪，有人只能被拍在沙滩上。
12月15日，美国激光雷达企业Luminar对外宣布，已向美国得克萨斯州南区法院，主动申请了破产程序。
根据其破产申请文件显示，Luminar预计总负债高达5-10亿美元，总资产只有1-5亿美元，严重资不抵债。
要知道，Luminar在激光雷达行业中，根本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在2022年前后Luminar最鼎盛的时期，其公司市值一度突破50亿美元，甩了友商好几条街，也是全球激光雷达领域市值最高、影响力最大的公司。
谁能想到，仅仅过去了3年不到的时间，Luminar就从飞黄腾达一路跌落谷底，沦落到申请破产保护的尴尬境地。
今天就借此机会，跟大家聊聊这家明星企业从诞生、到辉煌、到破产背后的来龙去脉。
01. 硅谷天才，辍学创业
细数Luminar的发展历程，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美国硅谷创业故事。
创始人奥斯汀·拉塞尔，绝对算得上科技领域的天才少年。
据传言，拉塞尔在小时候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智慧和动手能力：
2岁的他就能熟记元素周期表，小学时因为父母管教森严、不给他买手机，他就自己动手，把家里的NDS游戏机改装成了一部手机。
到了12岁，他更是申请了人生中的第一项专利——一种能节约水资源的地下水循环利用系统。
正因为天资聪颖，年仅14岁的拉塞尔被加州大学尔湾分校破格录取，随即进入专注光学和激光技术研究的贝克曼激光研究所，进行深造学习。
在这里，拉塞尔邂逅了他的导师，也是人生中的贵人：加州大学光学领域的杰出博士独立研究员贾森·艾肯霍尔茨。（就是下图左边这位）
要知道，这位导师在光学与激光技术领域拥有超过90项专利，是美国相当有名的激光雷达和光纤通信技术大拿。他对拉塞尔十分欣赏，觉得好生培养必定潜力无限。
于是，刚入学不久的拉塞尔就在导师的谆谆教诲和充分的学习资源中，掌握了激光雷达的核心原理和技术要点，还能设计增强现实(AR)和无线能量传输项目。
到了16岁，甚至能独立进行光电测绘研究。
正因优异的学习能力和研究成果，拉塞尔获得了10万美元奖学金。这对于一名17岁的少年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谁能想到，恰恰是这第一桶金，激发了拉塞尔的野心，让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拿着这10万块退学创业。
于是在2012年，初创激光雷达公司Luminar诞生了。
至于为什么宁可放弃现有的深造机会、也要离开母校去“搞钱”，拉塞尔表示：“硬件和光子学都在快速发展。如果等到毕业再去创业，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看来对这些大佬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机遇，而是时间。
作为拉塞尔的导师，不知道贾森是看到了年轻人敢闯敢拼的魄力，还是看到了广阔的发展天地，还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非但没拦着，反而给予了相当大的支持。
于是，贾森以联合创始人的身份出任Luminar的CTO，负责技术路线构建和产品开发；身为CEO的拉塞尔负责确定未来的战略方向，以及为公司拉投资。
由此，这颗激光雷达界的新星，即将冉冉升起。
02. 激进创新，赶超友商
既然公司已经搭起来了，下一步就是要尽快把产品搞出来。
当时的激光雷达市场集中度很高，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都掌握在老牌激光雷达企业Velodyne手里。
不过拉塞尔和贾森对于Luminar未来的发展前景很有信心，因为当时的激光雷达在技术上还有不小的进步空间，而他们很有希望抓住这最宝贵的窗口期。
当时，市面上主流的激光雷达波长通常为905nm，而Luminar选择了把激光波长延长到1550nm，属于“另辟蹊径”的解决方案。
实验发现，1550nm的波长还真有不少好处。
首先，905nm的波长接近可见光，容易穿透眼球并被视网膜吸收，能量达到一定阈值会损伤视力，对人体有一定危害。因此，厂家必须限制激光雷达的功率。
但1550nm的波长会被眼角膜吸收，不会到达视网膜，属于人眼安全波段。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功率，提高到原本的40倍以上。
正因为功率高了，1550nm激光雷达的探测距离能突破250米，远超当时传统905nm产品的100-150米。
同时，1550nm波段的抗干扰能力更强。在强光、雨、雾、扬尘等恶劣环境下，穿透能力明显优于905nm波段，表现十分稳定。
与此同时，Velodyne激光雷达的价格也是真不便宜，单价一度高达7.5万美元。
一方面，是因为Velodyne采用传统机械式，需要在激光雷达内部堆砌上百个激光阵列来提高线数，BOM成本难以降低。
另一方面，这也和行业竞争并不饱和、以及市场需求有限脱不开关系。
因此，Luminar成立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价格打下来。
首先，他们收购了一家研发铟镓砷材料的公司lack Forest Engineering，获得了半导体研发技术。
随后，他们又收购了一家做光学接收器的公司OptoGration，通过扩大产线的方式，成功降低了铟镓砷芯片的成本。
5年之后，Luminar的首款半固态激光雷达Hydra正式开始量产。
这款激光雷达，不仅价格得以大幅下探，性能也比Velodyne的同期产品更强。
因此哪怕它并不算稳定、只能面向测试市场，但让外界看到了激光雷达有实现规模化普及的可能性，于是受到了资本的广泛支持。
2020年12月，Luminar成功在美股上市。
借着资本的东风，2022年初Luminar推出了第二代产品Lris，这也是Luminar首款专门面向自动驾驶的“车规级激光雷达”。
其线数高达300线，最大探测距离可达500米，一举成了全球性能最好的量产激光雷达之一。更关键的是，它的成本只要500美元左右，完全具备量产装车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Luminar成功吸引到了第一位重量级的车企客户——沃尔沃。
同年，Luminar的激光雷达就首发搭载在了沃尔沃EX90上，然后将合作车型进一步拓展到了ES90上，二者都是沃尔沃的旗舰级车型。
在咱们国内，也有车企采购Luminar的激光雷达：
包括通用、日产、丰田、奥迪、奔驰等老牌车企，都在考虑和Luminar展开合作，将搭载Luminar激光雷达提上了日程。
然而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Luminar的天突然塌了。
03. 一夜之间，公司倒塌
2025年10月，沃尔沃宣布取消EX90、ES90两款旗舰电动车标配Luminar Iris激光雷达的计划，并推迟了与其合作的下一代激光雷达“Halo”的合作决策。
一个月后，沃尔沃宣布全面终止与Luminar的合作。
这波对Luminar算得上毁灭性的打击，因为Luminar生产的激光雷达有90%都是供给沃尔沃的，相当于绝大部分的营收直接归零了。
距离沃尔沃与Luminar合作破裂还不到一个月，Luminar的股价就像多米诺股票一样极速倒塌，直到Luminar宣布破产。其市值，一夜之间就蒸发了540亿元。
那么问题来了，好端端的合作，怎么突然说崩就崩了呢？
沃尔沃这边的说法是，Luminar未能履行合同义务，无法稳定供货，直接影响了EX90和ES90的正常交付；
而Luminar的说法则是，沃尔沃单方面撕毁了“五年期供货协议”，也因此提出了重大损失索赔。
看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实际上，还真和Luminar内部管理混乱、产品技术路线存在问题脱不开干系。
今年5月，Luminar董事会突然辞退了其创始人兼CEO拉塞尔，给出的理由也是有些抽象：“违反商业行为与道德准则”。
虽然董事会至今都没有正面对外回复具体原因，但外界猜测与不久之前一位网红博主拍摄“抹黑”特斯拉的视频有关。
一位拥有6000万粉丝的网红博主马克·罗贝尔，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段名为“你能骗过一辆自动驾驶汽车吗？”的视频，获得了上千万次的播放量。
视频中，博主坚称特斯拉的纯视觉FSD存在安全隐患，会直接撞墙，同时力挺了Luminar的激光雷达方案。
视频发布后不久，Luminar股票迎来一波大涨。
但董事会却怀疑，这是创始人拉塞尔背后的暗箱操作：通过拉踩友商的方式抬升Luminar的股价，从而借机套现获利。
虽然上面这段外部分析，无法直接确定真伪。但从中不难感受出，Luminar董事会和创始人之间，存在的巨大矛盾。
有公司内部人士表示，董事会反对1550nm技术路线，就是因为烧钱。高居不下的成本，叠加相对缺乏的溢价出货能力，等于卖一台亏一台，根本无法持续。
尽管创始人拉塞尔坚信，等到车企们对激光雷达性能需求越来越高，必定会逐渐认同Luminar的技术路线。在规模效应加持下，终会摊薄成本。
但资本至上的董事会可等不了那么多，他们只考虑怎么在第一时间赚到钱。
至于为何资本会如此急不可耐，或许与大洋彼岸的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近几年，中国新能源行业成了全球最卷的市场。在各家都在智能化领域拼刺刀、激光雷达需求激增的大环境下，为中国激光雷达厂商的成长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但相比之下，美国本土企业对于自动驾驶路线的分歧，显然要大得多。
对，说的就是坚持走纯视觉路线的特斯拉。
马斯克不止一次表示，“任何依赖激光雷达的路线都注定要失败”。
不过这次马斯克倒是没吱声，并没在Luminar破产的时候踩上一脚。这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马斯克根本没拿Luminar当做竞争对手，失败或许已成必然。
除了企业内部矛盾之外，成本也是Luminar破产的关键因素。
目前中国厂商已经从芯片集成电路入手，让激光器、探测器、TIA芯片、ADC芯片和控制器等绝大部分核心零部件从外购转化为自产自研。
短短2年时间，就把激光雷达的成本大幅降低了99%。
更关键的是，国内主流的激光雷达产品，波长以905nm为主，其探测器完全可以采用成熟的硅基材料。
相比之下，Luminar 1550nm激光雷达的探测器，采用的是更昂贵的铟镓砷材料，成本是905nm的5-10倍。
同时由于工艺制造要求更高，良品率也一直困扰着Luminar。这也是为什么沃尔沃时不时就会被Luminar断货，影响新车的交付。
前面提到，虽然理论上905nm在探测性能方面相比1550nm上限略低，但不少国内厂家已经找到了一些补齐短板的方案。
比如在发射器端，可以应用窄线宽激光二极管和带通滤光片等等，让激光更集中不容易发生散射，来提高激光扫描精度。
在接收器端，可以应用“单光子探测”技术，通过提高反射激光探测灵敏度的方式，弥补激光发射器功率低的问题。
在算法端，可以通过AI算法进行补偿修正，缓解雨雾、灰尘等恶劣天气下激光穿透力不足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905nm激光雷达性能够用，还有技术优化的空间；1550nm性能虽好，但是时间和成本都划不来。
尤其是现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大环境下，每家车企都希望将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
这恰恰说明，好技术并不一定有好市场，唯有适应市场需求，方可生存。
04. 写在最后
从天才辍学创业，到技术领跑全球，再到被客户抛弃导致破产……Luminar的兴衰，不只是一家企业的命运沉浮，更代表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全球激光雷达产业格局重塑。
曾几何时，美国牢牢占据着全球激光雷达市场。
现如今，美国“激光雷达六巨头”（Velodyne、Ouster、Aeva、Cepton、Quanergy、Luminar），仅剩Ouster和Aeva两家还在苟延残喘。
而另一边，是禾赛、速腾聚创、华为等中国激光雷达企业的迅速崛起，已经在全球占据90%以上的市场份额。
这背后，不仅是电气化和智能化的胜利，更是中国汽车产业由大变强的缩影。
